冷怀亮和他的战友们

冷冻冰

            冷怀亮，垫江县城区镇冷家槽人氏，1920年1月20日生。3岁时父亲冷玉州撒手人寰，4年后母亲邓氏改嫁陈家，冷怀亮与祖母胡氏相依为命，依靠姑妈资助生活。到1930年，投靠姑父游安俊。姑父安排冷怀亮跟随傅姓老药师学徒，或切药，或晒药，或舂药，成了这个年仅10岁孩童每天的“必修课”。
　   十载瞬息而过。冷怀亮的表兄游忠相，见年甫20的冷怀亮忠厚朴实，却又心眼活泛，精干老练，便举荐他加入了中共川东临委一工委领导下的游击中队(由“翻身会”改编，又称武工队。 1948年7月更名为“西南民主联军华蓥山游击纵队第一支队)。这支游击队，驰聘于大竹、邻水、垫江等地区。主要任务是在敌人防区宣传革命，发动群众抗丁、抗税、抗粮，灵活机动地打击地方民团乡丁、封建军阀和土豪劣绅。游击中队队长是游忠相，下设3个分队，分别由陈尧楷、陈子侠、陈天文担任分队长。游击队的秘密据点设在大竹县张家场文峰寨，古寨地处荒僻，面积较大，寨墙坚固，易守难攻。
　　冷怀亮经过数十次小规模骚扰地方民团，夺取乡丁枪支弹药的砥砺之后，大有长进，并且双手用枪，弹无虚发。不久，游忠相指派冷怀亮去重庆兵工署二十厂(原铜元局)陈南轩家背运枪弹。他从大竹县张家场出发，经邻水县幺滩、江北区观音庙至重庆两路口，再从菜园坝过河到南岸铜元局，找到在兵工署二十厂供职的陈南轩，购运一批枪弹，然后，安全运返大竹县文峰寨游击队驻地。―时隔不久，陈南轩离开兵工厂，回到故乡大竹县周家场，设地下作坊，专门制造枪弹。从此以后，冷怀亮就肩负起到他家背运枪弹的重任。他每次背运一木箱，大约40多斤重，从大竹县周家场至张家场文峰寨有170华里。为了安全，他都是晚上携带上手电筒行动，而且身揣两支20响手枪。在军警特务、民团乡丁横行的国统区运输军火，其艰危性自不待言。一晃3年过去了，冷怀亮运输军火未辱使命，从未出过差错。因他人高马大，精明强干，战友们亲昵地称他“长脚杆”，久而久之，“长脚杆”便成了他的外号，在游击队里传扬开了。
　　由于陈南秆一时疏漏，暴露了目标，被民团抓捕，敌人捣毁了地下兵工作坊。在乡公所，敌人对陈南轩施用了残忍的刑讯――吊鸭儿凫水、灌石灰水、搬火鸡公。陈南轩没有泄露枪弹去向。恼羞成怒的敌人将陈南轩杀害，并枭首示众。
　　1946年末，经游忠相、罗长江介绍，冷怀亮在大竹县张家场马桑沟罗长江家，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当时王朴担任中共川东临时工委书记，肖泽宽(外号陈大哥)担任秘书长。尔后，冷怀亮担任游忠相的警卫，另一位警卫姓张，时称张毛子，是闻名遐迩的神枪手。他是大竹县张家场马桑沟人，1941年参加游击队。
　　1947年4月的一天午夜，盈月高挂，浩辉如银。游忠相带着警卫冷怀亮、张毛子及陈尧楷和警卫徐相应、徐永培一行6人，趁月色踏上荆棘丛生的山路，赶到巍峨苍莽的华蓥山开会。会上江竹筠和人称“兰大脚板”的女游击队员，先后传达了中共重庆市委关于“乡村工作第一，城市为乡村服务”和“发展农村武装斗争”以及“加强武装斗争，巩固现有游击区”的指示。末了，“兰大脚板”讲了目前华蓥山区敌我形势和游击战术。会后大家在山上住了一宿。翌日晨，分散离开。
　　7月下旬，游忠相得到情报，率队 100余人赶赴大竹县苏家沟埋伏，“恭候”前往围剿的大竹、邻水、垫江三县联合“清剿队”。敌军在垫江县清乡大队长闵克勤，邻水县警察中队长文佩然和大竹县保安中队熊队长的指挥下，浩浩荡荡地向苏家沟进发。当敌人得意忘形钻进游击队设置的“口袋”时，猛然间四周响起了密集的枪声。敌人如梦初醒，仓猝应战。恶战一天一宿之后，游忠相一声唿哨，大伙化整为零，分散还击，迅速撤退隐蔽。
　　石柱乡甘乡长和他堂客、保镖，时常携枪坐滑竿路经邻水县金垭。那时游击队武器匮乏，况且甘某系地方一霸，属铲除之列。游队长听了大喜，选派冷怀亮、张毛子、文方宪、张云、胡礼学 5人，步行100余华里，于次日凌晨赶到金垭李旭会家，稍许休息后，天不亮就潜伏在大雾茫茫的金垭。殊不知，送上门来的却是敌人的“眼目”游忠木。此人大竹县张家场人，长期暗中为敌人提供游击队行踪，是游击队的宿敌。胡礼学、文方宪按捺不住内心愤怒，不约而同地奋袂而起，将游忠木逮住。此时游忠木吓得魂不守舍，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。胡礼学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准备送往邻水县警察局的密信。胡礼学顿时愤慨不已，怒火中烧，说了一句“我代表人民，了结你这坏蛋！”话音未落，“啪”的一声枪响，游忠木脑浆四溅，一命呜呼。那晓得，这枪声惊动了金垭民团乡丁。酣战中，文方宪牺牲，其余4人且战且退，逃至邻近何毛家躲藏一天一夜。冷怀亮右脚弯挂彩，流血不止，经何毛擦药包扎后，何毛之父拿出8块大洋，叫冷怀亮去渝医疗。冷从邻水县城搭乘货车到重庆江北区寸滩，坐过河木船至南岸弹子石大佛段马二娘家暂住。经私人诊所医治7天痊愈后，回到大竹县文峰寨。
　　同年8月初，秋阳杲杲。游击队集中200余人，分头行动游击地方反动武装。游忠相、冷怀亮、游开万等40余人，在大竹县张家场鸦雀口，与川军罗广文部队遭遇。从天亮一直鏖战到第二天凌晨5时，双方死伤甚多。游忠相、冷怀亮、游开万3人突出重围，摸黑逃至荒野躲避3天。以“冷饭籽”野果充饥，夜宿“蛮子洞”(古墓)。洞内霉味浓重，蚂蚁、蚊子也趁火打劫。3人背靠背地坐着，情不自禁地轻声哼起了“流行歌曲”――《快快觉醒》：
　　百姓，百姓，快快觉醒，打倒老蒋，不再当壮丁!
　　百姓，百姓，快快觉醒，打倒老蒋，个个把田分!
　　次日，晨曦微露。冷怀亮化装成商贩混过哨卡，进入张家场，找到远亲谢成文求助。谢成文二话没说欣然应允，每天晚上他冒着生命危险给3人送去干粮。随后3人隐蔽在垫江县太平桥冷文臣家，把3支手枪藏在冷家红苕地窖。旋即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，经长寿县、江北区辗转抵达重庆化龙桥龙隐路红岩嘴刘家花园，刘太太(饶国模)接待了他们。在刘家花园休养20多天后，刘太太介绍3人到磁器口毛山峡果园做工。 1个月后3位持介绍信，赶赴铜梁县妇女合作社，刘社长安排游忠相担任合作社会计，冷怀亮、游开万到合作社一茶社当堂倌。大概过了两个多月，合作社一“三青团”员对游忠相3人产生了怀疑，并暗地跟踪监视。刘社长察觉后及时告诉了游忠相，3人在夤夜经合川、北碚到达白庙子。在中共北碚特支的帮助下，游忠相到水岚垭小学代课，冷怀亮、游开万充当校工。时隔不久，天府煤矿工人罢工，矿警到处抓人。游忠相叫冷怀亮、游开万回垫江县取枪。两人取枪后将枪暂放大竹县冷家场冷洪周家；冷怀亮只身去陈溪镇场上邓一德舅爷处借路费，谁知被镇公所民团队长周炳如抓到镇公所，上了脚镣手铐。周队长使尽浑身解数，或吊鸭儿凫水，或往鼻子里灌辣椒面，连续酷刑3天，冷怀亮视死如归，装疯卖傻，缄默无言，让对方一无所获。只得让邓一德画押保释。舅爷把冷怀亮送出15华里外的海棠铺，资助4块大洋，叫侄儿远走高飞。冷怀亮惦念表兄游忠相安危，决定去找他，结果令人失望。
　　后来才晓得，游忠相与冷怀亮、游开万分别不久亦离开小学回乡。某天，初日瞳瞳，游忠相等3人在垫江县城一隅，被一个叫张志荣的告了密。游忠相他们并未发觉，在小巷与县警察中队猝然相遇，回避不及，短兵相接中一游击队员当场牺牲，两人奋力突围几次未成功。最后双双负伤，子弹耗尽被敌人抓住。当地借此要挟，叫游忠相之父游安俊拿出400石谷子作交换。游安俊不但不怜悯相救，反而火上浇油，向县警察局递交书面申明，与“逆子”游忠相划清界线，脱离父子关系。接着敌人对游忠相刑讯，他没有泄露华蓥山游击队半点秘密。敌人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捞到，无可奈何地将他押至重庆渣滓洞监狱。于1949年11月27日大屠杀中牺牲。解放后，游安俊被当地人民政府镇压。
　　另外，游击队有名的“双枪王”陈尧楷及张毛子等6人，于1948年9月，在大竹县鸦雀口与罗广文的小股部队遭遇，激战五六天后，终因弹尽粮绝，在敌人穷追不舍的困境中，6人举枪朝自己嘴里开枪壮烈殉节。凶残的敌人将6人的头砍下，悬挂于张家场下场口石牌坊上示众，直至生蛆发臭为止。
　　痛失战友，盘缠告罄，举目无亲。冷怀亮迫不得已踽踽独行于通往重庆朝天门的路上。他到朝天门码头下苦力，晚上歇宿码头木船上。嗣后，他漂泊到南岸黄桷垭，结识了一个叫徐明杨的士兵，他在“反共保民军”(驻扎黄桷垭龙洞坡童克民的童家花园，杨森兼任司令)“吃粮”。经他招保，冷怀亮化名李志明到“反共保民军”混饭吃。
　　某天下午，冷怀亮被抓到“反共保民军”总队杨队长下榻的广益中学内审问。冷怀亮镇定自若，一门咬定是垫江县城区镇人，姓李名志明，并矢口否认使用过化名。杨队长见冷怀亮老实巴交的，又问不出个“子丑寅卯”来，旋即释放。归队路上，冷怀亮扪心自问，始而不解，继而恍然。他想起有次在弹子石街上邂逅相遇一位同乡，无意中泄露了自己的机密。想不到那位同乡回到大竹县，向县保安中队点了冷怀亮的“水”。保安中队如获至宝，赓即函告南岸“反共保民军”。孰料，经办人粗心大意，在公函上居然将李志明，误写成了李明。就是这一字之差，救了冷怀亮的命。事有凑巧，“反共保民军”中，确有一位叫李明的青年，只不过他是土生土长的本邑人。然而，杨队长不问青红皂白，马上把李明捆绑起来，严刑拷打。李明只是喊冤叫屈，他的父母、族亲及街坊邻居都出面担保作证，证明李明不是大竹县人，从未用过化名，双亲也不姓冷。这下子弄得杨队长骑虎难下，结果给点医疗费了之。冷怀亮见事不妙，走为上策。他连夜从土地垭赶至李家沱，坐过河木船去江北区溉澜溪后街，化名李云程，租间草房经营化猪油为生。1950年迁至南岸海棠溪，参加日杂商店搞采购。1966年，在“文化大革命”中，他被挂上“叛徒、坏分子”牌子，游街示众，受尽凌辱。尽管如此，他并未动摇对党的信念，依然坦然自若，安之若素。直到 1985年落实政策，终于涤荡了他历史上的尘埃，使曾为解放大西南出生人死，立下汗马功劳的华蓥山游击队员得以正名。冷怀亮于2002年7月14日病故，享年82岁。
转载请注明来源。原文地址：http://www.xzbu.com/5/view-1859714.htm
本文摘自中国论文网，原文地址：http://www.xzbu.com/5/view-1859714.ht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