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冻冰 发表于 2013-12-25 15:18:04

月儿弯弯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http://www.sina.com.cn2012年08月30日 04:19解放军报
我怎么也不曾想到,一次普通的会议会引出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,了却了一桩多年未解的心愿
  夏日夜幕降临,东方天际挂起一弯月牙,用明亮的眼睛望着这个静谧的夏夜。
  这天,我们解放军总医院召开信息化交流会议,特邀国家有关部门一位司长前来检查指导工作,他的到来给我们传递了国内外信息化方面的新内容、新动向,使这次会议增添了新的活力。
  会议顺利结束时,已是暮霭熔金、鸟鸣收声的时辰,意犹未尽之余,言谈亲和的司长心思凝重地说了一句:“我与你们301医院有缘呀。”此话一出,在座的我们都竖起耳朵,聚精会神地听其缘由。“42年前,也是这个季节,我还是一个10岁的孩子,不知道什么原因得了一种怪病,下半身失去知觉,双腿瘫软站不起来。别说像同龄孩子那样蹦蹦跳跳去上学,就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,只能躺在床上看天花板,感到再亮的阳光也是灰暗的,再蓝的天也是浑浊的,每当夜晚月光透进我的窗户,月亮也像为我流泪,泪水浸湿的枕头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眠之夜……”
  他深沉的话语引起在场每一个人的关注,在大家一再催问下,司长讲述起鲜为人知的往事……趴在爷爷的背上,我踏上漫长的寻医求诊路。先后在家乡青岛、省城济南多家医院就诊。后来到北京几家医院,被诊断为神经根炎,曾不断服药、打针,但都不见效。在无望的求医中,小小的我灰心丧气,但为我操碎心的爷爷并没放弃,他不知道听谁介绍说301医院兴许有好的疗法,内心便充满了希望。那时,我们住在前门的一家小旅店,要转两次公交车才能到达医院。记得第一次到301医院就诊时已经下午快下班了,在一间平房诊室,一位身材高大、浓眉大眼、满口胶东口音的同乡大夫细致地给我做肢体检查,一会用诊槌敲膝,一会用针划脚心,耐心地询问病史,了解病情。心急的爷爷问:“大夫,孩子的病能治吗?”大夫坚定地说:“能治。”大夫问我:“孩子,你能配合我治疗吗?用针灸治疗,怕疼吗?”我说:“能,不怕。”话音刚落,只见大夫粗大的手拿来一根足有一尺多长纤细的银针,我嘴上说不怕,但心在扑腾扑腾的跳,大夫看我怔愣的表情又鼓励我说:“别怕,刚进针时疼一点,后面会好一些,有什么感觉立即说,千万别乱动。”一句句亲切的话暖在我心里。大夫精准地从我的后颈扎下第一针,还未觉得疼时,我就触电般喊:“腚有感觉啦!”大夫说:“坚持住。”后来他间断的进针,我的感觉也随着下行,不断给大夫说,这里有麻感、那里有触觉,忘记了扎针的疼,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夫的针尖上,感知在下肢的部位上。
  第一次治疗后,大夫让我试着站立,结果,我真的站起来了。爷爷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,乐得抿不住嘴,我心里也乐得开了花。当我抬头仰望大夫时,只见他洁白的工作帽已被汗水浸渍了一圈,他那慈爱善良的眼睛也露出欣喜。朴实的爷爷说:“大夫,谢谢你呀!这么晚了,我请你吃饭吧。”大夫说:“这可不行,我从来不吃病人一口饭。”爷爷说:“那我从山东老家带来的煎饼,请你尝尝。”大夫直摇手:“谢谢你的好意,我从来不拿病人一针线呀!你留着给孩子吃吧。”并关切地说:“你们早点回去休息,明天再来治疗,要适当锻炼,会康复的。”听到这句话,我像吃了一颗定心丸,久锁的眉头展开了。当爷爷背着我回旅店路过前门时,看见前门城楼翘脚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,我对爷爷说:“爷爷,你看前门城楼顶上的月亮笑了。”爷爷说:“傻孩子,月亮哪儿会笑?今儿冷大夫的神针让你站起来了,是你心里在乐呀!”
  听得入神的我们,急切地问他:“那后来结果怎么样?”司长欣喜地说:“遵照医嘱,经过一个月的治疗,我神奇般的康复了。”但他又遗憾地说:“因那时年纪尚小,只隐约记得他是神经内科的大夫,姓冷,几十年过去了,我一直想再见见这位大夫,我曾打听过多次,都未能如愿,这次想请你们再帮我找找这位对我恩重如山的冷大夫。”
  说起此事,司长真情流露,眼中充满期待。听到司长这段感人至深的亲身经历,大家无不为之动容,纷纷回忆,却怎么也想不起姓冷的大夫。但当我听到冷姓时,却倍感亲切,因冷姓颇少,偏巧我的母亲也姓冷,以前听母亲说过,邻居有个姓冷的老人。莫非是他?我立刻打通家里电话核实,父亲告诉我,这位老人叫冷增礼,是原针灸科主任医师,与他同岁,1936年生人,住在楼下502室,并将他的电话告诉了我,我立刻拨通老人家电话,是他老伴宋阿姨接的,说老人在楼下遛弯儿呢。得知此信,我和同事马上飞奔到家属区寻找冷主任。
  夜幕里,我们沿着庭院里弯曲的小路寻找,几经打听,终于在2号楼后见到了冷主任,他正坐在疏桐筛漏的月光下和几位老人谈笑风生地聊天呢。我兴冲冲走到他面前,还没等我开口,老人就手摇着蒲扇问道:“什么事啊?姑娘。”我说:“老人家,您还记不记得40年前您治愈过一个10岁下肢瘫痪的小男孩?”我话没说完,老人拍着脑袋自语道:“十岁小男孩,下肢不能动,噢!我还记得有那么一个孩子。”边说边站起来比着孩子的身高。我说:“您当年给治好病的小男孩念念不忘您的救命之恩。他现在非常想见您,您能见见他吗?”老人问:“他在哪儿呢?”我说:“他来医院参观指导工作已经结束了,现在在餐厅准备吃顿工作餐,请您老和我们一起去吧!”老人说:“见他可以,但我不去餐厅。”我们不明其理,老人接着说:“我这一辈子行医从不吃宴请,我的规矩是不吃病人一口饭,不拿病人一针线,40年前病人的饭我不吃,现在退休了,我还遵守自己的老规矩。”老人的话句句撞击着我的心灵,使我顿生钦佩之情。明白了老人的心思,我忙解释道:“咱们不是去吃饭,就是您治愈的病人想见您一面,以解42年来未曾谋面的遗憾。”“那我也不去餐厅见。”老人有些孩子气地说道。我说:“那好吧,在隔壁会客厅见面。”我好说歹说,老人才收起马扎与我们同行。
  在路上,老人记忆犹新地说起当时的情景。他说:“这孩子的父母都是外交官,常年不在他身边,是爷爷背着他来看病的,很不容易。他被确诊为神经根炎,类似高位截瘫,下肢失去神经反射和运动功能。给他治疗用的针是我根据孩子病情需要,选用针对特殊病例自制备用的一种针,约30公分长。我从他的颈椎大椎穴入手,一直行针到腰椎底部。行针期间,孩子不断给我反馈感觉,我也观察各部位反射变化。孩子来时瘫软的双腿站不起来,经第一次治疗后,能站起来了。不仅孩子高兴,家人高兴,我更有信心……”我说:“可惜我们尝试着查找了40多年前司长的就诊信息,但因时间久远,那时的门诊病历还没有建立信息化系统,查询不到,很是遗憾。”老人说:“我还留着呢,一些特殊病历我一直保存着,还在医学学术会议上交流过呢。”我们都没想到如此久远的病历,现代化信息系统不曾记下的内容,还深深印在医生的心里,这是怎样的一份医者心啊。
  不一会儿,我们和老人出现在会客厅处,文静儒雅的司长一见冷主任,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,二话没说,一下子抱住老人放声大哭,泪如泉涌,积累了42年的感恩之情喷薄而出。老人拍着他的背,像哄孩子似的一个劲儿说:“不哭,不哭。”在场的我们无不为之感动,个个眼睛含泪欲滴。
  老人劝慰后,激动的司长平静下来,与老人携手共叙别后家常,司长说:“您精湛的医术让我站立起来了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,使我重新回到家乡,走进校门,一直到大学毕业,走上工作岗位。特别是您老视病者为亲人,处处为病人着想,高尚的医德、廉洁的风范为我树立了做人的榜样。”老人说:“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,做了些应该做的工作。看到你现在这么健康又成才,我很欣慰……”
  我怎么也不曾想到,一次普通的会议,会引出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,这样的机缘了却了一桩多年未解的心愿,40余年的医患情让人感慨不已。老人要回家了,我们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。老人一手拎着马扎,一手拿着蒲扇,高大的身影在月光铺展的小路上渐行渐远,我的心中泛起无限思绪:“只要心中有爱,病者就在医者心中;只要有责任和付出,医者就在患者心中。”回头仰望今夜弯弯的月亮,它含笑流着喜悦的泪,满天的星斗是它洒下的泪珠。(仓小宝绘图)
  解放军总医院 侯军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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